卿云

有病11~14

11.

从节岁上估摸着是要入春了,可这疾风怒雪无甚变改。屋上的积雪也还是要定期清理的,这房子并不很结实,说不定哪天就真幕天席地了

姚明月支起梯子踮起脚尖去取屋顶上的雪,沸雪滚茶用来迎接清晨再好不过。

姚明月捧着满满一铜盆的雪悄然落下。回头便看见千雪。

千雪不知因何盯着她看,也不知因何匆匆移开目光。这并不是现在的姚明月所能思考的。

莫若调制一副什么药剂吊着她的病情吧,来回避不远的将来要惹出的事端。

真是冷酷无情的想法,可未必不是千雪良善之性的流露。若想维持现下的安稳平静难道会无所牺牲吗。如同彩蝶,只有用铁钉贯穿在木柱上才能品赏纹脉,才可心念安定。

千雪总是踌躇,踌躇好啊,温和宁静。他吃够了躁动的苦,像是被压着写定性书什么的……

可踌躇也苦,万般皆苦,不若苦中作乐。

院门根本未锁,待千雪挑灯,院里已是满满当当的乡民,个个荷锄带耙面露凶光。而那边树上矮墙趴着的明显纯看热闹就差捧把瓜子,很违和你知道吗。

千雪无奈,对眼前搂着孩子哭哭啼啼的妇人叹道,这是怎么了。

不问还则罢了,一问妇人一反娇弱之态满面怒容咋咋呼呼哭爹喊娘的控诉他那卑鄙无耻的白毛畜生。

千雪皱眉过滤出有效信息,虽不是脾气顶好的人,可对这些村民又有什么气可生呢。

听这意思,是明月受辱,狐狸听不过出来咬了孩子一口。

照常来说还是个兽类养久了通了人性的事,连对面都说虽然我们家孩子有错在先,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咬人啊,孩子连夜发起高烧你说怎么办吧,就算杀了狐狸也偿不上命如此云云。

哭是哭着,条理倒很清晰。

可是这清晰的条理并不能打通千雪暂且混沌的大脑。

竞日…姚明月……竞日……姚明月?竞日……姚明月!

正巧这时,姚明月听到声响,趿着鞋披着袍子就出来了,睡眼朦胧,云发软软的搭在肩上,狐狸呢,安稳窝在她的怀中。

千雪估摸着自己是碎了又被碾成了粉,只待风过,得证四空。

这只是千雪。  

姚明月已不再畏人,只一味天真姿态,似夏夜幽昙自收自放,更使得见芳姿之人如沐圣光。

只是沐浴圣光未必灵魂升华,阴暗隐晦分蘖丛生,盈沸之水便是千钧顶盖也无可抑制。

众人按下迷醉神情,嫉恨愤懑不必言表。种种暗蔓纠缠之事千雪看不懂,这不是他的专长。

而竞日略瞥过,它放在心上的唯有千雪。

看千雪三观尽毁的模样竟是怡然自得的往姚明月怀里再蹭了蹭。

12.

姚明月抚摸着怀中的白毛。她倒不是很好奇,朦胧火光映着更想睡了。只看千雪有些不安定的样子,移近身来,安抚似的将玉手抚在他袖口。

千雪深叹,说

先看看孩子的情况吧。

各位当然不好说不行,非得先把理讲清。拥拥攘攘进了里间更显的拮据。于是只留下几个代表人物,分别代表处理孩子问题处理狐狸问题和处理姚明月问题,比例不谈,最后那个怎么听怎么诡异。

狐狸发起飙来不啃手,先啃脖子,真是利落,可那伤口不深,谁知孩子却发起烧来。千雪自然是懂得,孩子不是感染只是风寒,但不能明说,不然就是推诿。

千雪不喜欢处理这种事却被逼仄,人生在世不称意不如一醉解千愁。

千雪扯了藏镜人起来去熬药。顺便挖两坛酒出来。

藏镜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倒可以扯谎。

千雪知道要伪造些什么却看不到问题的症结。既然是姚明月身份不明那编个身份就好了,狼主的一根筋向来让人无话可说。

“这……她……是我姐姐。”说着便以证亲昵似的去握姚明月的手。

谁知道姚明月很不给面子的挣开了,还一脸疑惑的看着千雪。

千雪仿佛感受到了胆水上涌。

“……她从小就有些脑疾,我学医……也是为了她。她素来与我亲厚只是有时不知为何又会疏离。”

千雪情深意切的说着,想想还是不能让藏仔置身事外。

“我那位大哥和我姐姐定了亲。因为不愿遭人非议所以千里迢迢来这荒芒雪山隐居。”

藏仔取药回来,千雪匆忙喊了一声姐夫。

“嗯?”

幸好多年默契,藏镜人没有多问,千雪去熬药,藏镜人挥退了一干人等。

既然没人搭理姚明月,她又趿着鞋回里屋睡觉去了。

13.

 

开春的时候反而更严寒了,到处淅淅沥沥的化水听的人心烦。

所幸在开春前把房屋改建做完了。

至于为何房屋改建,既不是千雪说的也不是藏镜人提的,反而是姚明月…

那日她开开心心的在雪上写写画画,狐狸在一旁认认真真的看着。

千雪好奇,叫停了差点一脚踩毁的藏镜人。

粗看是很规整的,多加了几间屋子还有晒场。但细看的话,四处均有颇为精妙的设法,通风采光减少耗材可算得上面面俱到。

千雪看了看姚明月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说要按这个建姚明月也没显得特别高兴,反而是藏镜人炸了毛。

千雪并没有特地安抚他,重复到,建吧。

藏镜人盯着他半晌,千雪只认真细致的把图稿誊到纸上。心里也默念到,建吧,建吧。

建好的时候姚明月还是很开心的,在长廊上咚咚咚的跑来跑去,抓着狐狸转圈圈。浅黄色的夹袄有硕大的裙摆转起来也还是相互堆叠着黄牡丹一般,喏,路边就开着的那种。有时候雄蕊闲着了就多开出几层瓣来。

千雪有了足够的晒场有时候会坐在晒场边闻闻药草的香味。藏镜人劈柴的圣地还保留着…而姚明月的屋里居然有了一台织机。

千雪他们也没逼她来着,她自己有时候织一织还能拿到村子里换物资。

千雪不放心就挥挥手让狐狸去送,藏镜人还奇怪,一只狐狸能做什么。

狐狸却真把这差事做的不错,回程时也一步三回头的。照看的挺细致。

藏镜人不屑,就她一个人去也出不了什么事。

狐狸居然还有脾气,千雪把它扔门外,它也不跟着姚明月了。

换布而已么,初春时节下了点小雨,注意防滑便是了,村里人淳朴,也不至于坑她。

姚明月开开心心的去了,还回过头来冲他们笑。笑容明亮晃眼的很。千雪满头黑线,不忍直视。藏镜人呢,干脆转回屋内了。

14.

可是藏镜人说的,就她一个人去也出不了什么事。现在天快黑了,再不回,就看不清路了。

千雪看他笃笃笃笃的敲桌子,去别屋转了一圈果然回身就不见人影了。

千雪觉得自己是没什么期盼的,只要把日子像流水一样的过下去就好了,他不介意大家都开心一些,即便不合理。

可这日子确如流水,水底一路的暗石,有时硌的疼了就跳起来溅出些水花。

他设想了一下两人回来的场景,可惜没有猜中。

姚明月脸上带着巴掌印凄凄惨惨的回来了。眼泪还落着的,即便是神志受损的现在她也不常哭,何况是这样沉默着流泪呢。

藏镜人用很快的速度穿过丛林,也没有在村落里找很久。

墙边的人他看的很清楚了。

被压的是姚明月,压她的是个醉汉。藏镜人好像见过,也可能没见过。

醉汉连言语挑逗都懒得做,直接去扒姚明月的衣服。双手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才扯开外层。涨红的脸上挂着略显肥厚的双唇,在姚明月白如霜雪的脸颊脖颈处游走着。

衣襟遮掩下也能很看见那双手放置的位置。

姚明月十分乖巧的不挣扎不反抗只一味的哭。

醉汉抬头看了看觉得泫然神情在月色掩映下真是诱人更加飘摇如坠仙乡。

“脑瘫也有人肯娶的想必滋味真是不差。”

藏镜人看了几分钟,觉得想吐了。

随手就把那人拎开,月出东山,气温又低了几度,姚明月淌着泪在风中瑟瑟发抖。

哭有什么用呢,藏镜人不明白。抬手就给了姚明月一巴掌倒把自己打蒙了似得。

藏镜人浑浑噩噩的回转,被千雪叫住了,

这是怎么了?

不说话。

千雪让姚明月回屋睡觉去,拿了仅剩的一坛酒出来。

藏镜人一口气喝了半坛,千雪顿感心塞,藏了几个月的酒,就这么牛饮。

一气之下,喝干了剩下半坛。

 说吧。

 

藏镜人踌躇了一下,说,

不知道。

天气阴晴不定,姚明月和狐狸处在一起对着窗子发呆。

藏镜人“偶然”从窗外走过,恰好与姚明月四目相对。

进退皆不是,难不成道声早安么。

姚明月却没什么挂碍的样子,拿了梳子扯过他的衣袖要给他梳头。

姚明月很喜欢用梳子梳东西,不仅限于藏镜人,千雪也梳,狐狸也梳,甚至衣柜里的毛领也会翻出来梳。

只是通常,藏镜人不会让她如愿罢了。

千头万绪今朝解,百转千回绕指柔。

姚明月既然如愿也就乖乖坐下让藏镜人替她擦药膏。

药膏显然没有考虑到女性的心情,非但没有柔和的香气,颜色还黄不拉叽的。

姚明月满不开心的撇嘴反倒让人觉得可爱。藏镜人居然笑了,不是那种哈哈哈哈哈的仰天大笑,而是很普通的,看见花开看见天晴那样简单浅淡的笑意。

可藏镜人也并不是为这种事高兴的人。

姚明月木然的承受着这种陌生,包括他抚弄发丝的手,干燥温厚的唇。

狐狸披着濡湿的毛往房里蹦。姚明月起身去取毛巾,回过身来,便只有狐狸端坐在案台上,冷冷的看着她。

姚明月略勾嘴角,道,

竞日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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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更多少字,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暑假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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